秋日劳动
以清
澳门新葡萄新京威尼斯987在城东桦墅村有块劳动实习基地,经过春种、夏耘,在秋天收获的时节,我有幸与三十余名大学生一起劳动了小半个下午。
车行二十多钟,入村,上山,下坡,过坎,找地。同学们人手一把工具,或锹或镢,迤逦而行,进入被称为“百宝箱”的田地。
蔚蓝的天空下,花虽谢,仍树绿,偶尔点缀的黄叶、红叶,将山谷装扮点多彩多姿。而同学们亮丽的服饰,尤其是他们被太阳晒红的青春的笑脸,则真有点景上添花的效果。一路说说笑笑,掺和进峡谷树丛中百鸟的欢唱之中,人人都变得激动起来。
先划分小组,再布置任务,开始干活。我比同学自由,来回穿梭着,其实是想将各种活都操作一番。毕竟二十多年没干农活了。
七八个男生和三个女生负责开挖两道水渠,指导劳动的农民大哥,步好尺寸,下好界线,讲好深度,并反复叮嘱劳动要领。同学们边干边领会,“工程”慢慢推进。我一边挖土,一边与同学聊天,问他们手中所握是何工具,有的答铲子,有的说是锲子,我说这叫“铁锹”,众皆呃然。问以前使用过铁锹吗,众皆摇头。我遂大谈铁锹在人类修理地球史上的重要作用,颇有点倚老卖老。一个同学将农民大哥下好的绳线踢得变向走形,我又拿出老师架子,告诉他这就是“准绳”,是标示界限与尺寸的,是不能触碰和逾越的。有的同学会心地笑了。
地里的冬瓜东一个西一个,掩隐在草丛树叶之下,同学们东找一个西找一个。冬瓜灰不溜秋的,表面又带有一些小毛刺,女生多不敢下手,还有的不认识是什么瓜。男生倒是敢双手掐瓜,但左撤右拉,也弄不断瓜秧,被女生嘲笑。男生不服:“你们来!”女生只好转向老师“求教”。
不远处,几位女生要将半人高的毛豆秆拔离地面,好像比较费力,我便上前鼓励她们两三个人合力,模仿小时候玩过的“小兔子拔萝卜”游戏,并带领大家唱起那首“拔萝卜”儿歌,让她们伴随着歌曲节奏,一起发力。结果,她们用力过猛,毛豆秆虽然连根拔起,但数人跌坐在地,引来一片大笑。一旁指导学生摘冬瓜的张老师见状猛批:“李老师太‘坏’了!”同学们则一边笑着,一边弹一下衣服上的泥土,还有人说“好久没这么开心了”。
拔了一大堆毛豆秆之后,同学们开始摘毛豆荚,一颗一颗,一把一把,摘下同样带有茸毛的豆荚,放在筐子里。这是件相对较松简单的工作,大家边干边聊,聊到《诗经》里的劳动场面;聊到白居易的《观刈麦》,同学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背了起来:“田家少闲月,五月人倍忙”“夜来南风起,小麦覆陇黄”“妇姑荷箪食,童稚携壶浆”“相随饷田去,丁壮在南冈”“足蒸暑土气,背灼炎天光”“力尽不知热,但惜夏日长”……
我对此诗已忘了大半,只插了两句:“今我何功德?曾不事农桑”“念此私自愧,尽日不能忘”两句,便被同学纠正:“老师,中间还有一句‘吏禄三百石,岁晏有余粮’。”
我便自嘲起来:“老师老了,老师在你们这个年龄可以倒背如流。”
“老师吹牛!”一位女生清脆地说完之后,狡黠地笑出了声。
我便想方设法让自己“下台”,便说:“老师吹牛的本领倒是没有,不过适度‘吹’一下自己也是有的,比如我最近写了一篇还算有意思的文章,历史学其实是一门很有趣的学问。”
一位同学追问什么文章,我说叫《元宇宙与历史研究》。几个同学立即“哇”的一声,“您是……您是李老师?”我说:“怎么?把你们吓着了?”
同学们笑了,连说看了我的文章,受到启发,正在与计算机学院的同学联合进行“元宇宙”与历史研究的文创项目,目前进展顺利,希望我加以指导,我连忙点头。同学还怕我反悔,强调要将他们的方案发给我,我坚定地跟他们说:“没问题,老师和你们一起探索,一起劳动。”
因为防疫限制,出校时间不能太长,该打道回校了。同学们开始整理农具和劳动成果,临别在田间地头列队合照一张,碧绿的菜地、鲜红的旗帜、灿烂的笑脸,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合影。
(载《现代快报》2022年10月18日,第A15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