​一树浅红桃花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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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树浅红桃花开

以清

春天的南京,大家首先想到要去看梅花。紫金山麓的梅花山人流如织,人海甚至比花海还要壮观。

近几年又兴起看樱花,鸡鸣寺旁几百米的樱花大道在盛季人满为患,车流不通。

说实话,只要是春天的花,我都喜欢,不管是梅花还是樱花,还有桃花、杏花。只是不太愿意去“追”花,“捧”花。梅花、樱花,有多少人去“追”,去“捧”,也轮不到我。

倒是大家多不去“追捧”的桃花,则让我格外怜爱。

之所以如此,不全是因为读过《桃花扇》,也不全是因为爱听蒋大为唱的《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》;固然与古人写桃花的名篇佳作有关系,例如《诗经》中的“桃之夭夭”、张旭的“桃花尽日随流水”、常建的“故人家在桃花岸”、苏轼的“竹外桃花三两枝”、谢枋得的“桃红又是一年春”等,但也不全然在此,主因在于喜欢她那粉嫩的娇柔。

山西有首民歌唱到“桃花花红来,杏花花白”,那只是远观,杏花不是净白,桃花也不是纯红。走近之后,你会发现桃花是粉色的。学过绘画者都知道,粉色是由红、白两色颜料调出的。既有红的热烈,又有白的纯洁,这大概就是粉的特色,至少是大多数桃花给人的印象。杜甫在《江畔独步寻花·其五》中写道:“黄师塔前江水东,春光懒困倚微风。桃花一簇开无主,可爱深红爱浅红。”可见,杜甫所赏桃花,除了“深红”之外,还有“浅红”,后者自然就是粉色了。李渔在《闲情偶寄》中一方面说“桃色为红之极纯”,另一方面又说未经嫁接之桃花,“其色极娇,酷似美人之面”,依后说而言,实即为粉色。盖桃花当有红、粉二色,今之所见以粉色居多。

桃花不像梅花、樱花那样炫耀,也不刻意与别的花争奇斗艳,总是悄悄地、静静地开;甚至不开在闹市之中、大道之旁,不开在花坛园囿,而开在田野、山乡,白居易诗中写道:“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。”李渔在《闲情偶记》中说,好看的桃花“不得于名园,不得于胜地,惟乡村篱落之间、牧童樵叟所居之地,能富有之”。在他看来,“欲看桃花者,必策蹇效行,听其所至,如武陵人之偶入桃源,始能复有其乐”。李渔此言只能说明大概,桃花也有种在院中的,唐朝诗人崔护不是在《题都城南庄》诗中写到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;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”吗?崔护讲“人面桃花相映红”自是很好的比喻,而说“桃花笑春风”,则或许仅为作者心中的感触,桃花不像牡丹、玫瑰那样恣意张扬,总是面带羞涩,而且她的羞涩中满是娇嫩,洁白之中泛着红润,粉嫩中露出天然的娇羞,一点儿也不假装。桃花遇到春风,到底谁在“笑”,估计是春风吧,不仅笑,而且可能笑出声,因为他想逗桃花呢。

桃花粉嫩的娇羞从那薄如蚕翼的花瓣中看得更加真切。一瓣瓣既相依相偎,又各有身姿,共同演绎一个个美丽的传说,一起将初春的田野扮得更靓。花瓣中央纤细婀娜的花蕊,娉娉婷婷,像少女额头灵动的流海,不住撩拨着娇嫩的面颊,撩拨着盈盈秋水的双眸,让桃花的娇羞总是那么可人。

如果说梅花高贵,“墙角数枝梅,凌寒独自开”(王安石),梅花却因高贵而孤傲;如果说樱花名贵,“十日樱花作意开, 绕花岂惜日千回?”(苏曼苏)樱花显因名贵而昂贵,注定只供少数人玩赏。而桃花则是一种普普通通的可贵,既不取宠,也不哗众,静静地绽放,向人呈现最为纯朴的美丽。而这也正是一种最接地气的美丽。

 (原载《现代快报》2024年3月14日,题名《桃花开了》,兹有所修改,作者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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